順 從
在我的心目中,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,是學生與家長可信靠、依賴與寄託的對象,教師這個行業是一門神聖的職業,更是學生與家長和社會之間溝通的一座橋梁。從小我就抱有遠大的理想與志向,將來要做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,培養出更多有用的人才。
1976年,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當上了一名中學教師,心裡非常高興。那時我在遠郊任教,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優秀青年標兵。為此我跟學生同吃同住,建立起深厚的師生感情,當學生思想有波動或存在各種問題時,我就及時找他們談心解決實際問題與難處;有時學生晚上生病了,我就馬上背到附近的診所,掏錢給治病;學生學習跟不上,我就耐心地給他們輔導功課。為了鼓勵學生,我將自己的四分之一工資(每月二十二元)拿出來做資金,設立進步獎、鞏固獎、優秀獎,幾乎班上每一個學生都能得到我的獎勵。這種方法很奏效,學生成績提高了一大步,市、區奧賽我們班就有四個人獲獎。通過一年的努力,我成了周圍鄉鎮的佼佼者,被評為「區青年優秀教師」。就這樣我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十七年來我以校為家,憑著一腔熱血與赤子之心,毫不保留地為我的理想、為國家輸送各種人才而付出。每次教師的各項比賽,我均獲得區、市的一、二等獎;每屆畢業會考成績,我都名列前茅;每年我被評為鄉、區、市優秀教師,優秀班主任,先進工作者等榮譽稱號;每年我擔當畢業班教學的把關老師。這些年榮獲三十多項榮譽證書,我覺得自己的辛苦與付出真正體現出「人類靈魂工程師」的這一價值觀。
可在城裡上班的妻子常對我嘮叨,說:「結婚快十年了,兒子都已讀書了,也沒看到你往家裡拿一分錢,你看看周圍的老師帶學生每年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,你十幾年來在那個窮地方得到了什麼?」我樂哈哈風趣地說:「你看我得到了這一疊疊的榮譽證書就是很好的證據。」妻子譏諷道:「這東西能值幾個錢,能當飯吃嗎?」我說:「當然值錢啦!我教的學生一個個走出了鄉村,還有出國留學的。我為國家培養了一批批有用的人才,得到了家長和各級領導的認可。我們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圖個好名聲嗎?」妻子看我不為所動,就生氣地走了。
一次,我和妻子參加同學聚會,有一個同學對我說:「老同學,只要你捨得出一筆錢(一萬元)我保證能把你調到城裡工作,一來能解決你們夫妻兩地分居的問題,二來你也能輔導學生創造額外收入,比你現在呆的地方強多了。」我聽了嚇一大跳,心想:要花我三年的工資錢,真有點心痛。可妻子聽後很高興,一口答應了,之後她為我調動一事費盡了心思。1993年,我調到城裡當上了畢業班的班主任。
進城後,有家長把小孩送到我家來讓我輔導他們學習,我心想:輔導學生是作為教師應盡的義務,讓我輔導說明家長信任我,我很樂意地接受了。到了期末,家長就把一個學期兩千八百元的輔導費交給妻子,我看到有這麼多錢感到很驚訝!這可相當於我一年的工資啊!我拿著這些錢心裡像做賊一樣便對妻子說:「這錢我們不能要,這樣收錢別人會怎麼看我呢?這不是有損『為人師表』的形象嗎!」我就讓妻子把錢退回去。妻子卻說:「當初為了調動工作花了家裡一筆錢,補課不就是為了增加收入嗎?現在這個世界哪個人不是為了錢?沒有錢你能到城裡來工作嗎?再說這錢是你辛苦賺來的,是應該得的!」聽了妻子的話,我不禁思想開了:「妻子說的也有道理,如今這世道沒有錢是辦不成事啊。再說這錢不是我跟他們要的,是他們主動給我的。」就這樣,我開始墮落了。
之後,我看到很多同事都把學生往家裡帶,偷偷補課賺錢(教育局規定老師不能給學生私自補課)。在大家的眼中,誰帶的學生多誰就有本事,誰家沒有學生補課,就顯得他無能。我心想:「我的教學不比他們差,如果我不補課,同事瞧不起,鄰居也認為我沒人緣,那不顯得我沒有一點知名度了嗎?」特別是看到同事都紛紛住上了新房,生活富裕了,我發現這是一條賺錢的好門道,於是我也像其他老師一樣,每期開學時就主動拉學生來補課。碰到家長我就有意說「某某同學,原來成績差,通過一段時間的輔導,成績現在跨到前十名了」,家長聽我這麼一說,就很高興地說:「哎呀!真是這樣?!那我家孩子也拜託你多輔導輔導。」如果有的家長不吃我這套,我就採取另一種手段,在每次學生小考時就有意地在補課的學生旁邊走來走去,看到答題錯了便給予提示,在閱卷時我就把在我家補課的學生的分數打高點,沒在我家補課的學生分數壓低點,有意把他們的距離拉開,家長就不得不把兒女送來補課。這樣,我每年很輕鬆地能賺上萬元的額外收入。
到了2007年,我們的胃口越來越大,一到星期六、星期天,全校範圍把整個班級的學生都拉到校外補課,在外租教室,我們補課比上課還用心。儘管教育部門規定九年義務教育不准亂收費,但我們班主任還是互相達成共識,設置各種收費項目,明目張膽地收取加班費、補課費、資料費、各種培訓費,以達到增加額外收入的目的。後來,一家長把我們學校補課的情況舉報給了市紀委、報社,隨後來了兩個記者拍到了教師補課的現場,並要把這事曝光,還說對這事件要嚴重處理。臨到這事我心裡感到十分害怕,心想:「這下可完了,不僅以往的好名聲將毀於一旦,搞不好連工作都保不住了。」這個時候學校領導出面把那兩個記者請到辦公室,並給予承諾了什麼後,他們便悄悄地離去。看到記者走後,我懸著的心才落下來,長長地噓了口氣。之後,學校領導要求班主任湊錢買通有關領導才擺平了此事。為此,學校還特意定了個制度,每期都要班主任出錢來打通關係,買通各級領導,這樣即使被舉報了也沒事。有了這個「保障」,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。
在接下來的日子裡,我掌握了家長的心理弱點,那就是「望子成龍,盼女成鳳」,做父母的只要兒女能有好的前途,能出人頭地,哪怕只要有一絲希望,他們都會盡最大努力去做,就算一輩子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。這些家長的致命弱點,成了我們老師的生財之道。每當逢年過節我就有意識地在班上表揚那些父母送禮的學生,因此送禮物和購物卡(二百元至五百元)的人就增多了。雖然家長拿出這些財物來是心不甘情不願的,但為了兒女有個好前途也只能這樣做。想到兒子讀書時,我也出於無奈花錢討好他的老師,將心比心,我也能體會到家長的難處和感受。但想到只要有錢才能過上豐富的物質生活,又看到同事家裡需要購買什麼東西,學生家長就直接送來了,甚至比我貪得還多。我心裡僅有的一絲愧疚感也蕩然無存了,一門心思想著怎樣能賺到錢。因此在後來補課收費的過程中,我對一些拒絕、不配合的學生和家長就採取各種各樣的方式、手段來逼他們「就範」,如採取長時間談話讓其難以忍受,放學後罰抄作業,或停課、罰站、找家長,等等。通過各種方式、手段賺錢,一年下來十來萬的額外收入就這樣到手了,我的物質生活得到了補足。
可沒想到的是,我得到了金錢和名利之後,卻沒有幸福快樂感,因我賺的都是些不正當的錢。有時想到我變相勒索家長的錢財時,心裡就會感到很不安:「我會不會哪一天遭到報應呢?會不會回到文化大革命整治老師的時代呢?」我好想找回原來快樂的我,放棄掙那些不義之財,但想到豐厚的金錢和物質生活讓我又欲罷不能,還是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適應這個邪惡的潮流,繼續騙取家長的錢財。就這樣,過去遠大的理想與志向已蕩然無存,我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種心靈平安踏實的感覺了,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?為了擺脫虛空與痛苦,一有空就跟同事去麻將館打麻將,尤其是到週末連續兩天打通宵,還覺得跟他們賭大的才刺激。這樣的日子一長,我感覺到心靈不但沒有得到安慰,反倒更加痛苦、虛空,越空虛越想賭,越賭陷得越深,以至於把錢輸完了還向老闆借,還經常讓妻子幫我還債,妻子反感就常常跟我吵架,因此家庭不和,我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。我百思不得其解,按理說我擁有這麼多的錢財,應該幸福快樂才是呀,可為什麼我卻活得這麼痛苦呢?就在我迷茫無助之時,全能神向我伸出了拯救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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